[闲花文字]散文-粉红纪事 [复制链接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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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线艾公子

级别: 昆山普通市民

发帖: 2023

昆币: 14697 枚

只看楼主使用道具电梯直达查看指定楼层

楼主发表于: 07-16 , 来自:江苏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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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一）   J*AYZS-tSE
糖厂的甜腻裹着1990年代的阳光，在老表的堂屋里发酵。 _94R8?\_V7
粉红的手指在糖果堆里翻飞，像十只白鸽在蜜罐上跳舞。 $I<\Yuy-M9
她耳垂上的绒毛被阳光照得透明，我对着她唱《粉红色的回忆》，歌声混着麦芽糖的黏稠，把整个夏天拉得绵长。   \XfLTv
那时候，她总笑我唱得难听，却从不捂耳朵。 (`R heEg@f
她的笑声像糖纸揉皱的声响，清脆，带着点甜腻的摩擦。 -"XHN=H
她不上学了，早早地混迹于市井，和那些小贩子周旋，在风雨里搬番茄，在稻把船上撑篙，而我还在课堂上偷偷画女同桌的侧脸。   R0G!5>1i
她的眼睛会说话。 }1Q>A 5e
丹凤眼，眼尾微微上挑，瞳孔不是纯黑，而是掺着一点金褐色，像黄昏时分的琥珀。 @4Q/J$
她笑起来时，眼里的光彩能把整个糖厂照亮。 Q!I><u
我常常盯着她看，直到她伸手在我眼前晃一晃，说：“傻了？”   (nYGN$qC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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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二）   nB/`~_9
她撑船的样子像幅水墨。 M'T[L%AP
稻把堆成小山，她单薄的背影在船尾弯成一张弓。 9! yDZ<s
风来时，我仿佛看见她咬紧的唇线，和浸透蓝布衫的汗渍。 |3hNTH?
十八岁的腰肢在风浪里绷出惊心动魄的弧度，比县城录像厅里所有港片女星都鲜活。   6y"T;.FAo
“最难的是顶风。” o WAy[
她说，手里的竹篙像一杆长枪，抵着河水的蛮力，“船要是横过来，就完了。”   !FvL2L
我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。 _{GD\Ai_W
她比我见过的任何女孩都坚韧，却又比她们都柔软。 ,L-V?B(UQ
她能在码头上和小贩子争得面红耳赤，也能在雨天轻声细语地告诉我，晾毛衣要用篮子，晒白球鞋要盖卫生纸。   zy|h1.g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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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三）   #eF k
帮船码头的市声漫过她卷起的裤脚。 Y^XZ.R
八两秤在她丹凤眼里现出原形，讨价还价时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金黄的星子。 r[#*..Y
暴雨天里，她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，曲线比供销社橱窗里的模特还要命。 Q@"!uB.e
那些小贩不会知道，少女胸口起伏的弧度，够我反复临摹整个青春期。   c_aj-`BKp
有一次，番茄没卖完，她拉着三轮车去菜市场，站在雨里吆喝。 eQMa9_
我撑着伞过去，她抬头看我，睫毛上挂着水珠，笑着说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   c(!pcB8
我说：“怕你淋着。”   {s=c!08=
她笑得更深了，眼睛弯成月牙：“傻子，淋不坏的。”   6H;\J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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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四）   o :j'd
初雪那夜，她睫毛上的冰晶闪着银河。 AE Abny q
我们在伞下交换的初吻带着话梅糖的酸涩，她逃跑时扬起的雪沫，成了我后来所有关于纯洁的想象标本。   aPX'CG4m
“好冷。” Ql,WKoj*
她说，呵出的白气在夜色里散开。   v|@EuN14<
我搂住她，她的身体微微颤抖，像一只受惊的鸟。 >x ]{cb/m
她的唇很软，带着雪花融化的凉意，却又在触碰的瞬间变得温热。 R_vK^Da
远处有人喊了一声，她猛地挣开，笑着跑进院子，回头冲我摆手，眼睛里全是细碎的光。   ~b%dBn]n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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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五）   V}FH5z |
粉红妈妈煮的肉丝面浮着油花，我们在碗沿碰触的指尖比面条更烫。 AdzdYZiM_
她西厢房里的少女香混着樟木箱气息，让每个偷来的夜晚都变成易碎的糖人。   (^]3l%Ed
“你以后别来了。” bP%X^q~]A
有一晚，她突然说。   n'1LNi
我愣住：“为什么？”   a|k*A&5u2
她低头，手指绞着衣角：“……我有娃娃亲。”   *T.V5FB0S
我沉默了很久，最后只说：“我不在乎。”   di<g"8
她抬头看我，眼睛里全是挣扎：“可我在乎。”   +6L.a3&(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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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六）   G{zxP%[E
最后那碗面条凝着油膜。 Dw,LB>Eq,
被窝里颤抖的隆起像雪地受伤的鹌鹑，我掀开的是半部未写完的《红楼梦》。 sXY{g0%
帮船驶离时，岸边的芦花全白了头。   H)Z$j&S{
“我走了。”我说。   FMitIM*]
她没有回答，只是把脸更深地埋进被子里。 J8[aVG
我伸手拨开她的头发，看见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进枕头。   XG5"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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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七）   }|RL6p-/'
无锡的梅雨淋湿了未寄出的信笺。 7_eV.'h
煤油灯下，我用钢笔临摹她后颈的绒毛，墨迹在江南潮气里晕成一片沼泽。 9j5B(_J^
这些年见过的所有丹凤眼都像褪色的拷贝，瞳孔里再没有那抹摄魂的金黄。   V8Z@y&ny
昨夜又梦见糖厂的午后。 Eks<O
阳光穿过她烫卷的发梢，在包装纸上投下细密的网格。她忽然抬头，十六岁的眼神洞穿我中年的脂肪： 0;%\L:,O
“当初你说要画的曲线，还欠着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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