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八岁时的我,做梦也不会想到,有那么一天,整个人类社会能被巴掌大的电子产品夺走任何碎片时间。 _*?qOmf=
那会我只要是在家,就念念不忘那台14寸的黑白电视,虽不及邻居家20寸的大彩电来的耀眼,但只要能放黑猫警长,让我跪着看都行。 5yK#;!:h
我们哥俩天生学渣圣体,爹妈又是刚从填饱肚子的岁月里走出来,二老的认知勉强处于刚脱盲,所以我们的童年就悲剧了…… o!~XYEXvUa
因为按照老爹朴素的逻辑观,电视看的越少,成绩越好! $ .$nv~f
除了每周六晚能看一小时外,其他时间,电视就被锁进爹妈房间里。 o$;&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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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我看那锁着的大门,就觉得门后那就是土财主的地窖、星矢们的白羊宫、金池长老的袈裟房。 ^yc8is'`
万幸的是每周日一早,老爹老娘都雷打不动的要去教堂做礼拜,院门关上的那刻,我就猴急的踩在老哥的脑瓜子上,颤巍巍的伸手去够门上的窗,轻轻一推,提前被我们松开的插销就开了…… C{^I}p
整个看电视的过程,惊险刺激。 b/m.VL
因为老哥是脑力劳动者,所以他当完狗头军师后,就坐在房间外乐滋滋的看电视就好,至于我,这位七八岁的牛马,则负责在电视信号不好的时候给它屁股来一巴掌。 J|^XD<Y
直到有一次,正看到星矢他们被处女座沙加完爆的时候,我哥突然嗷一嗓子让我关门关电视。 i}C%8}%
我透过窗户看到院门即将被老爹推开! yv]|Ce@8A
小小少年懵逼当场,那时的脑子接收的第一信号立刻执行——关门,再关电视! gy,)%{,G
结果,等我想开门出来的时候,客厅里,爹妈已经再问老哥,我到哪去了…… ;T0X7MNx
之所以对那天的记忆深刻,源自于老爹一边痛揍我屁股,一边给我讲道理,没错,是在讲道理。 @J5TDq @
老爹信仰传统迷信,老娘信仰基督教,我们一家也算中西结合了。 1Dhe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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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爹的观念里,万事都有定数,赚多少钱命中注定,那么展开来说,你看多少电视,也是命中注定,家里老爹又是天,所以你敢违抗天命? ^swj!da
Big胆! j}/).O
——题记 "62g!e}!c
第一次认识小东是在我入行房产公司大半个月后,那时候,我刚跟上家那家做了整整10年的互联网公司打完官司,怀揣着赔偿的N+1忧心忡忡赶赴新岗位,对于32岁转行后的这份工作,实在是没什么信心,但上有老下有小,不当牛马还能有何选择? 6la'\l#
所幸的是,我在花桥已经居住三年,而我当时来花桥看房客是整整看了三个月,每到周末就来花桥报道,没办法,那时候没有贝壳,房源信息严重不透明,每家中介门店都守着门口的一亩三分地过,所以我只能多看多了解,那时候前前后后换了N个中介,用我现在的这行当话术去评价当时的自己,那就是妥妥的一枚水客!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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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初的辛苦到现在结了颗小果子——入行后,我不用花费太多精力去熟悉区域板块,上手较为轻松。 2(~Zl\
所以头半个月我就在恶补各种行业基础知识,整日来风尘仆仆拿钥匙熟悉房源,每到晚9点后,公司几乎就没人了,那时可以静下心归纳一天的收获。 (G./P@/[
那晚我正在工位上瞎忙活,一只细长的手伸了过来,我一抬头,一张暗黄色的长脸入镜,小东咧着嘴笑眯眯的问我要支烟抽。 2BF455e
烟是男人间打开话茬最好的媒介,但比较尴尬的是,当俩直男在入夜的公司里见面,甚至连‘您吃了吗’这种基础款寒暄话题都聊不动。 t, /8U
待到临近午夜,我才起身收拾东西,而小东依旧默默坐在角落看手机,招呼了一声我就离开了。 >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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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午休吃饭时,我随口问了下同事关于小东的事情,谁料,反响很热烈。 <Rn-B).3bs
同事狗狗祟祟的压低嗓音靠向我:“他就一网瘾重度患者,瞒着老婆把买房的首付钱给充进游戏里了!” 7R79[:uwJ
再问其他,得到的信息就很碎了,拼出个大概,也就是个90后已婚男,整日在公司里迷着手机游戏不能自拔,几乎不做业务,家里有个女儿全靠老婆厂里上班养着,那么多年了,一家三口还租住在一个公寓里过活。 rX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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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往后的时间里,我依旧会在公司门口抽烟的时候,看到他远远的站在绿化带那边低头玩手机,亦或是,晚上当我写稿做视频的时候,他也安安静静的窝在角落里,只是偶尔,他会轻手轻脚的过来问我要根烟抽,仅此而已。 -u"|{5? '
坦白说,有时,我还挺羡慕他的…… ~&ns?z>x
这种生命中的过客不值得花费时间,每个月月末的账单才是策马扬鞭、让我开足马力的最强动力…… pRE^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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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次,在跟经理从上海送定金回来的路上,不经意间我又聊起了小东,结果换来一阵沉默,摸着方向盘的经理叹了口气。 _fY9u2Y
小东刚入行的时候,比你还要拼命——这是经理的原话。 DOFW"Sp E
有付出,自然就有回报,那几年,小东开单连连,正逢女儿出生,可谓是爱情事业硕果累累。 $")Gd@aR
他这人不好酒场,打牌台球一概不碰,整日里不是电话约客户看房,就是出门拜访房东,日子充实且有结果,一副奔小康的前奏。 lo6upirZX
事情的转变来自于他入行三年后,经理突然发现他懈怠了,每周带看量不能说是下滑,几乎就是腰斩! (vD==n9Hd
再然后就出现一个月挂蛋,二个月也没开单…… v9 /37AU
懈怠的原因很明显,就是他整日坐工位上玩电脑游戏,已经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,整个人也从往日的西装革履容光焕发,变成了皮肤暗沉大眼无神。 )jUPMIo
直到有一天,店里来了个女人,哭喊着跟他大声吵闹,众人这才得知,他们夫妻俩存了很久用来买房的钱,被小东花在了游戏里,这还不算完,透支的信用卡因为长期还不上,催款电话打到他老婆那里,一直拿自己当家庭主妇的年轻妈妈,终于崩溃了。 gk?H@b*
事后过了没多久,小东依旧回到公司上下班,不同的是,他再也没穿过西装皮鞋,整日里一身便装的坐在角落里,定时接送女儿上下学,等孩子妈妈下班回家后,继续来公司,一呆就到十一二点。 w<h8`K`3
我来到这公司的时候,他这种状态已经持续近一年了…… ZQ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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期间,公司的老同事,包括店经也前后找他谈过话、吃过饭,但结果很显然。 : 4-pnn
毕竟,中介这个无底薪的行业,赚多少吃多少,所谓的经理对于员工来说,并没有多少约束力,时间一长,众人也就听之任之了。 -W@n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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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这一辈子能挣多少钱都是定下来的,不花掉,我怎么继续挣?既然我有本事挣到这些钱,花掉以后我还能给它再挣回来!”这是一次吃饭时,一个同事跟我说的,而这说这原话的,自然就是小东了。 `DSFaBj,
同事们对这种逆天逻辑表示摸不着头脑,我听了心有戚戚然,无他,腚疼。 `~lG5|
童年阴影了属于是。 9$9aBW
再从记忆翻找他这个人,是在21年疫情前,那年我并没计划回老家,所以按照同事的指点,来到花桥一处烟花店排队买点烟花,过年嘛,终归要有点属于中国人的浪漫道具的。 %1#|>^
那天排队的人特别多,等我进店后,就麻溜的把事先想好的东西报给老板,几分钟就拎着个没什么份量的袋子出来了——一袋子东西大几百块,全部点着了放,估摸着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,真贵! yk4py0xVl
等我一抬头时,就看到小东拉着他女儿也出来,小妹妹手里拿着满天星开心的不行,看到我就笑眯眯的叫了声叔叔,话说他女儿真心懂事,四五岁的年纪就跟个小大人一样,在公司写完作业,带其他同事孩子玩的时候,完全一副大姐姐的姿态。 Dt7z<1-)l
“人太多了,东西都快卖完了,也没抢到啥,随便买点玩玩。”小东笑容有点勉强,他嘴里的‘买点’确实只有一点——几根满天星,和一盒摔炮。 seAEv0YWz
等疫情解封后,我刚进公司门,就看到小东骑着电驴从远处风驰电掣过来,把公司门大开放放浊气,我俩门口抽着烟等着。 iI'ib-d
许是带着点年前的那点不忿,我直愣愣的怼了他:“你玩什么游戏啊整天跟陷进去似的?” bcuUej:
结果得到的反馈跑偏了…… (Lh!7g/0N
小东好像第一次听身边人跟他唠游戏,立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,什么万人在线啊,花上百万的人都有啊,打造的游戏号卖了还能赚钱啊巴拉巴拉…… !h}Vz
这事过了没几个月,就很突兀的听说他不做了,转行了。 /5epDDP-t5
等再见到他时,已是第二年的疫情,那时,我们都在花桥做志愿者,协助维护秩序,熟人相见,分外热情,几句话下来,才知道他不做的原因。 /GJL&RMx
“花了三十多万玩游戏,以为等我不玩了,转手一卖,能回来点,结果屁都不是,”小东咬着烟屁股恨声道,“那一两年好像自己就魔怔了,就好像被人给附身了似的,钱不挣,老婆孩子也不问,一天到晚的……直到有天晚上,我女儿发烧要打点滴,老婆厂里翻夜班,电话打不通,我身上又没钱,借了一圈也没人肯借给我,都被我骗怕了啊!不相信我!我带着小家伙,两个人,大晚上的,在医院收费处干呆一两小时,那时候我是真的恨我自己!” -%>Tjo@Bn
随后的志愿者日子里,我俩一直做搭档,十几天下来,往日那个面色暗黄的网瘾患者已不复存在,经理之前嘴里说的那个阳光小东好像又回来了…… K+L9cv4 |*
直到现在,在路上,我偶尔还会见到他,或是风驰电掣的赶回家做饭,或是载着已经长大了的闺女其乐融融。 7iv g3*
也许,他还在玩着游戏,只不过,心态已不再沉迷。 G i(
因为他眼中的神采能告诉我,那是活在现实世界里的精气神。 k'e1ZAn
志愿者日子里,有一天闲聊,我拿他的“挣钱定数论”跟我老爹做比较,然后我问他,这逻辑到底哪琢磨出来的,换来的,是他一阵捧腹大笑,隔着口罩,彼此都笑的看不见眼睛。 YB)I%5d;{
尴尬事一旦被时间沉淀后,就成了彼此谈天时的粘合剂。 l$HBYA\Qh
也许,万事万物真的有定数吧。 y9@j-m&
但初心不变,能够谨守住本心,至于结果,我觉得随缘就好……